佛之心法 一行禪師著
八正道之正命
(一行禪師《佛之心法》)
為了修習正命,你必須找到一個謀生的方法,而這個方法不會違背你慈悲的理想。你用來謀生的方法可能是你心靈最深處之自我的一種表現,或者它也可能成為你和別人痛苦的根源。
經典上通常這樣解釋正命,即不需要違犯五戒中的任何一戒去謀生;不做武器交易,不進行奴隸貿易,不經營肉類買賣,不出售酒類飲料、毒品或毒藥;不作預言或算命。比丘和比丘尼們必須注意,不要為醫藥、飲食、衣服、臥具四事對在家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,不要佔有超過生活必需品之外的物品。我們每時每刻都要保持頭腦清醒,盡量從事對人類、動植物和大地都有益的職業,或者至少對它們的傷害降到了最低程度。在我們所生活的社會裡,有時候工作很難找。但是,如果出現了這樣一種情況,即我們的工作牽涉到殺生害命,那麼,我們也應該努力去尋找另外一份工作。我們的職業既能夠增長我們的智慧和慈悲,也能夠侵損我們的智慧和慈悲。我們必須注意到我們用來謀生的方法所造成的長期後果和短期後果。有很多的現代工業對人類和自然是有害的,就連食品生產也不例外。化學農藥和化學肥料能夠給環境造成很大的破壞。對農場主們來說,修習正命是很困難的。如果他們不使用化學藥品,對他們來說,要進行商業競爭可能會很困難。這只是一個例子而已。當你從事你的職業或者進行貿易的時候,請遵守五戒吧。凡是涉及到殺生、偷盜、邪淫、妄語或者賣酒和賣毒品的工作,都不是正命。如果你的公司給河流和大地帶來了污染,那麼,在那兒工作就不是正命。製造武器或者利用別人的迷信來為自己謀利,這也不是正命。人們有迷信的傾向,比如,他們相信命運取決於星宿或者他們的掌紋。沒有人能夠肯定將來會發生什麼。借助於修習正念,我們可以改變星占家為我們所預言的命運。況且,預言本身往往就是一種模稜兩可的東西。
創作或者表演藝術作品也可以是正命。作曲家、作家、畫家或表演藝術家都會對集體意識產生影響。任何一部藝術作品,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集體意識的產物。因此,作為個體的藝術家要修習正念,這樣,他(或她)的藝術作品就能夠幫助那些接觸到它的人修習正念。過去,有位年輕人想學習畫荷花,於是,他就拜了一位師父,給他當學徒。師父把他帶到一個荷花池旁,讓他坐在那裡觀察荷花。正午的時候,年輕人看到了荷花在開放。黃昏的時候,他看到了荷花合攏變成了花苞。第二天上午,他繼續做這種觀察。他一直觀察到當一朵荷花枯萎了、它的花瓣飄落到水面上、露出花莖雄蕊以及花的剩餘部分的時候,才肯把目光轉移到另一朵荷花上。他就這樣觀察了整整十天。第十一天,師父問他:「你準備好了嗎?」他回答說:「我願意試一試。」於是師父給了他一隻畫筆。儘管年輕人的筆法顯得有些稚拙,可是他所畫的荷花卻非常美麗。他的整個生命已經變為了這朵荷花,而這幅畫正是從他的生命中流出來的。你可以看出,他的筆法雖然有些稚拙——那只是個技巧問題,但是,他的畫中顯然已經蘊含了深刻的美。
正命不僅僅是個人的事情。它是我們的共業。假設我是一個學校的老師,我相信,在孩子們的心中培養慈悲和智慧是一份很美好的工作。如果有人要求我停止教學而去當——比方說屠夫——我會很反感的。但是,當我就事物的內在聯繫進行禪觀的時候,我發現屠夫不是惟一要對殺生負責任的人。我們或許以為,屠夫的職業是邪命,我們的職業是正命,可是,如果我們不吃肉,他就不會殺生。正命大家的事情。每一個人的職業都會影響到其他每一個人。屠夫的孩子或許能夠從我的教學中受到教益,而我的孩子因為吃肉,所以也要為屠夫的職業而承擔一部分責任。設想一位農場主,他飼養肉牛賣,現在他想受五戒。他想知道,他是否也可以根據第一條戒律去保護生命。他覺得,為了牛群的健康,他已經給了它們最好的條件。他甚至自己經營屠宰場,這樣,當他殺牛的時候,他就可以避免給那些牛施加不必要的殘忍。他的農場是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下來的,而且,他還有家庭要贍養。這真是進退兩難。他應該怎麼辦呢?他的意圖是好的,可是他卻不幸從他的祖輩那兒繼承了農場和與之相關的業習。每次當一頭牛被宰殺的時候,這件事就會在他的意識中留下一個印象,而這個印象在睡夢中、坐禪時或臨終的那一刻會襲上他的心頭。當他的牛活著的時候,他把它們照料的很好,這確實是正命。他有這份願望,想對牛好,可是,他同時又想獲得固定的收入,以使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有保障。
他應該繼續深入地觀察,並與當地的修行團體一起來修習正念。當他的智慧增長了以後,他就會自然而然找到辦法,走出目前這種為了謀生而殺生的困境。
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會為了我們努力修習正命貢獻一份力量。正命不僅僅是我們賺錢的方式而已。雖然在擁有正命方面,我們不可能取得百分之百的成功,但是我們可以下決心朝著慈悲和減少眾生痛苦的方向發展。我們可以下決心朝著慈悲和減少眾生痛苦的方向發展。我們可以下決心創建一個團體,在這個團體中,有更多的人能夠從事正命、而不去從事邪命。
舉例說,有成千上萬的人在武器製造這個行業裡謀生,他們都或直接或間接地在幫助製造常規武器和核武器。美國、俄羅斯、法國、英國、日本以及德國是這些武器的主要供應商。而後,這些武器又被賣給第三世界國家——可是那裡的人民並不需要槍炮;他們需要食物。製造武器和出售武器都不是正命,但是,我們每個人—— 不管是政治家、經濟學家還是消費者,都應該為這種局面的形成負責任。我們還不曾就這個問題組織過一場令人感興趣的全國性的大辯論。我們必須更深入地討論這個問題,必須持續地創造出新的正當的就業機會,這樣,就不會有人再依靠製造武器來過活了。如果你能夠從事一份有助於實現自己慈悲理想的職業,那就請你感恩吧。請你通過自己的正念、簡單和健全的生活,來盡力幫助他人創造合適的工作機會,盡你所有的力量去努力改變目前這各局面。
修習正命就意味著要修習正念。每次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,你要把它當成是正念的鐘聲。先停下你正在做的事情,有意識地呼吸,然後去接電話。你回電話的方式能夠體現正命。我們要準備在我們中間就如何在工作中修習正念和正命展開討論。當我們聽到電話鈴響起來的時候,或者在我們拿起話筒準備打電話的時候,注意自己的呼吸了嗎?當我們照料別人的時候,微笑了嗎?我們從一個會議走向另一個會議的時候,是否以正念在走路?我們練習正語了嗎?在長達數小時的緊張工作之後,我們練習徹底放鬆了嗎?我們的生活方式是否有助於每一個人活得安祥快樂,是否能夠幫助他們擁有一份安祥和快樂的工作?這些都是很實際也很重要的問題。鼓勵人們用這種方式去思考和行動,並幫助我們大家長養慈悲心,以這種方式去工作,就是修習正命。
如果某人有一份職業,它給眾生帶來了痛苦,或者使別人受到剝削,那麼它會浸染他自己的意識,就像我們污染了自己要呼吸的大氣一樣。很多人是通過邪命的手段富起來的。然後他們來到寺廟或教堂作佈施。這些佈施更多來自於恐懼感和負罪感,而不是來自於想給他人帶來歡樂或者幫助他人減輕痛苦的願望。當寺廟或教堂收到這些巨額佈施的時候,負責收取這些資金的人必須明白:他們應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,給佈施者指出一條道路,幫助他走出邪命,從而使他(或她)實現身心的轉變。這樣的人比需要任何東西更需要佛法。
當我們研究和修習八正道的時候,我們就會看到,八正道的每一個要素都包含在其他七個要素當中。我們還會看到,八正道的每一個要素都包含了苦、集、滅三聖諦。
通過修習第一聖諦,我們可以辨認出自己的痛苦,並用它的名字來稱呼它——沮喪、焦慮、恐懼或不安,等等。然後為了發掘痛苦的根源,我們直接剖析這種痛苦,這就是修習第二聖諦。這兩種修行包含了八正道的前兩個要素,即正見和正思惟。我們所有的人都有逃避痛苦的傾向,但是,現在通過修習八正道,我們擁有了直面痛苦的勇氣。我們借助於正念和正定來勇敢地審視我們的痛苦。這種深入觀察,清楚地向我們顯示了痛苦的根源,它就是正見。正見不會把我們的痛苦歸結為某一個理由,而是歸結為重重錯綜複雜的因緣:我們從自己的父母、祖父母以及祖輩們那兒所繼承下來的種子;我們心中被朋友和國家的政治經濟形式所澆灌的種子;以及很多其他因緣。
現在是行動的時候了。我們應該做一些事情來減少自己的痛苦。一旦我們知道了是什麼在滋養著我們的痛苦,我們就會找到一個方法,停止攝入那種食,不管它是粗食、觸食、思食還是識食。我們可以通過修習正語、正業和正命來做到這一點。同時要記住,正語也就是深深地傾聽。為了更好地修習這三個方面,我們要以五戒為指導。只要我們依五戒而修行,我們就會看到,我們就是在用正念說話、做事或謀生。正念能夠讓我們充分地意識到我們所說過的非正語的話,我們所做過的非正業的事情。一旦正念和正精進得到了修習,正定就會自然而然地隨之升起,並且還會產生智慧和正見。實際上,只修習八正道的一個要素而不修習其他七個要素,是不可能的。因為它們是互即互入的。互即互入適用於佛陀所宣講的一切教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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